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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歷:我國新聞周刊

心思咨詢：“大師”在路上

我國新聞周刊記者/杜瑋

發(fā)于2021.3.22總第988期《我國新聞周刊》

劉倩是互聯網渠道壹心思的一位準備咨詢師。2018年7月，她開端上中科院心思所的展開與教育心思學同等學力申碩班，2020年3月結業(yè)，11月參與同等學力國考，現在開端聯絡導師。同等學力課程研修班是一種繼續(xù)教育的方式，修完課程后，再參與同等學力國考、論文答辯，有時機取得碩士學位，同等學力國考是國家統一組織出題的考試。

但比較起承受學歷教育培育的學生，劉倩找起導師來更為困難。她要到中科院心思所官網去檢索，順次給頁面上的教師發(fā)郵件介紹自己，問詢教師是否樂意接納。迄今為止，她只聯絡到一位研討方向和她所學專業(yè)方向并不符的導師。過往幾年，她參與的心思咨詢訓練班各式各樣。她并不否定通過上訓練班生長的形式，但也坦言，假如有一條更為體系的心思咨詢師學習、生長途徑，將會是更好的挑選。

我國心思咨詢工作的展開仍處于初級階段，而這一行在國外及我國臺灣等區(qū)域，已走上了標準的學歷教育路途。北京師范大學心思學部黨委書記喬志宏對《我國新聞周刊》說，在美國，想成為心思咨詢師，至少要通過兩到三年心思咨詢專業(yè)碩士教育培育，想成為更高等級的心思醫(yī)治師，要讀完博士學位，全職作業(yè)一兩年后，再考執(zhí)業(yè)執(zhí)照。在德國，想成心思醫(yī)治師，大學心思學專業(yè)學生結業(yè)后，還要再進行總計4200小時、為期三年的全日制訓練。

正是由于學歷教育的嚴峻缺乏，心思咨詢訓練在國內有著巨大的商場，加之沒有相應準入標準，我國心思咨詢工作展開處于一片紊亂和混沌中。

在我國，或在來我國的路上

1949年后，受蘇聯學界的影響，西方心思咨詢與醫(yī)治在我國一向處于被蕭瑟的狀況，其時國內盛行的是巴甫洛夫的高級神經活動類型學說。張海音1988年從上海市第二醫(yī)科大學結業(yè)后，成為上海精力衛(wèi)生中心一名精力科醫(yī)師。他回憶說，上世紀80年代，關于心思醫(yī)治，國內并沒有體系的訓練，想學醫(yī)治技能，只能自己看書，或許聽一些零散的講座，然后靠著自己的了解、憑著熱心去給患者做醫(yī)治。

心思醫(yī)治技能的另一個供應站——大學也沒能發(fā)揮相應作用。仇劍崟是上海精衛(wèi)中心心思咨詢部主任、我國心思衛(wèi)生協會精力剖析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委員，1990年代前后結業(yè)于國內最早心思學系之一——華東師范大學心思學系，她坦言，其時大學中也很少教授臨床心思學，更多技能來歷于實習或作業(yè)中的實踐。

由于國內心思醫(yī)治的幾近荒蕪，1988年起，在北大心思學系學習的德國學者馬佳麗與云南精力病院教授萬文鵬協作，引進德國尖端心思醫(yī)治師團隊，在昆明、青島等地舉辦了三屆“中德心思醫(yī)治講習班”。1997年，兩邊又開辦了中德心思醫(yī)治師接連訓練項目，即業(yè)界大名鼎鼎的“中德班”。

中德班項目繼續(xù)三年，每年兩次開班，每次會集訓練5天左右，分精力剖析、認知行為、家庭醫(yī)治三個組別，是其時罕見的、源自歐洲的標準化訓練體系。首期中德班有約130名學員，張海音便是首期學員?！爸械掳唷闭Q生了不少心思咨詢與醫(yī)治界的領軍人物，被稱為我國心思咨詢與醫(yī)治界的“黃埔軍?！?。曾是第二期“中德班”學員、現在為“中德班”中方總負責人的仇劍崟說，“中德班”的創(chuàng)建直接推動了我國心思醫(yī)治的臨床實踐，甚至對大學人才培育產生影響?！爸械掳唷敝螅爸信舶唷薄爸忻腊唷薄爸蟹ò唷钡认嗬^開辦。2002年國家心思咨詢師工作資格考試敞開后近二十年間，各類訓練層出不窮。

比較之下，國內通過學歷教育運送的心思醫(yī)治與咨詢人才一向缺乏。喬志宏解說說，這是由于臨床與咨詢心思學作為運用心思學這個二級學科之下的三級學科方向，教師自身就很少，培育的也更多是學術型人才。現在，全國高校中有運用心思專業(yè)碩士培育點的單位大約100個，但開設心思咨詢方向的大約只要一半。除了北師大，這些高校每年培育出的心思咨詢人才只要兩三百人，也便是說，全國學歷教育每年供應的心思咨詢人才不到500人，規(guī)劃十分小。

在另一端，這一方向的結業(yè)生作業(yè)狀況并不達觀。僅以心思醫(yī)治為例，在醫(yī)院，心思醫(yī)治師只歸于技師職稱系列，并非醫(yī)師系列。心思醫(yī)治由所以“說話醫(yī)治”，沒有耗材、藥品加成，不受待見。沒有政府部門購買服務，社區(qū)也很罕見心思醫(yī)治或咨詢的崗位。從供需兩頭，心思人才的培育動力都缺乏。

學歷教育的缺位，使得本該是“副角”的心思咨詢訓練，在國內成了入行者承受教育的首要形式。仇劍崟說，比較國外有限且通明的訓練商場，我國心思咨詢商場巨大。當年“中德班”的教員多是拿著低酬勞、帶著公益心來到我國，而現在，國外專家更多是沖著巨大的商業(yè)利益前來。這些專家自稱一方崇高，“要么是已經在我國， 要么on the way to China(在來我國的路上)”，與訓練組織協作，招生告訴一發(fā)，就開端上課，師資良莠不齊。

在一個名為“中澳完形CAGA”的公號上，一門由“完形大師”史蒂夫·維納親授的6天18000元的課程重復推送。完形療法又稱格局塔療法，是西方現代心思學首要門戶之一。公號對史蒂夫·維納的介紹中，寫著“國際完形心思學界的頂尖大師、中澳完形協會主席、堅持冥想打坐并茹素40多年、60000+小時個案咨詢時數……”林芳是某渠道一名科班出身的心思咨詢師，她對《我國新聞周刊》說，史蒂夫·維納并非這一門戶最出色的專家，他在其他國家的訓練收費也比我國低，“而國內就像造神相同”。

喬志宏說，我國心思咨詢的展開根本都以各個門戶的訓練為推動力，“國內大佬們多以承受各個門戶的短期訓練為主，形成了國內以門戶為重的特征?！痹蹅兌己喡员挥柧毜纳虡I(yè)利益所劫持，聲稱自己地點門戶多么牛，有一批大師。

我國心思衛(wèi)生協會一位不肯簽字的專家表明，全國際有超越兩千種心思咨詢門戶及技能，絕大多數都在我國找到了生計土壤，甚至還生發(fā)出本鄉(xiāng)門戶，但這些療法實踐都迥然不同。一種名為“NLP(身心言語程序學)”的療法1970年代在美國鼓起，后傳入我國，但這一療法的核心思念——認知引領行為，其實是心思學界最根本的一致。上世紀末，北京林業(yè)大學教授朱建軍創(chuàng)建的興旺一時的“意象對話”療法，實踐上便是在精力剖析和“NLP療法”的基礎上，受我國儒釋道文明的啟示而誕生。

“這一學科方向近幾年展開看著轟轟烈烈，但實踐上找不到教師，專家遍地講課，沒沉下心做個案剖析與研討，反而弱化了專業(yè)沉淀”，出現一片虛偽昌盛。前述不肯簽字的專家表明。

我國心思學會意思咨詢師作業(yè)委員會副主任委員林春在承受《我國新聞周刊》采訪時，將學院派培育的人才稱為“縱向進入”，社會愛好者從業(yè)稱為“橫向進入”。由于“縱向進入”人才供應的缺乏，在他看來，未來適當長一段時刻內，我國心思咨詢人才培育仍會是橫向和縱向相結合的態(tài)勢，但終歸會走向學歷教育的路途。

失范與道德

培育體系不標準齊備，心思咨詢師生長的價值就會轉嫁到來訪者頭上。

相較境外，我國內地心思咨詢商場的收費偏高。在臺灣，由于商場老練，從業(yè)20年以上資深咨詢師，每次收費僅適當于大陸新人的收費，大約四五百元。境內從業(yè)一兩千小時的心思咨詢師收費能到達七八百元，而境外的收費最高不超越六百元人民幣?！按箨戀F的部分原因是咨詢師生長的本錢、獲取來訪者的本錢較高”，心思咨詢師李松蔚說。

劉倩打當作心思咨詢之前，曾到一家名為京師心思的心思咨詢組織實習近一年，幫咨詢師做初始訪談。但每次預咨詢時，組織都要求她最終要引導來訪者下單，最終，她只能挑選脫離這家組織。

心思咨詢是一種“不賣階段”的“說話醫(yī)治”，按照規(guī)則，每咨詢一次收一次費。但林芳遇到過一些來訪者，他們都有過被其他咨詢師一次預收10次或30次咨詢費的履歷。當來訪者以為咨詢無效退費，咨詢師還會百般阻撓。仇劍崟說，對有嚴峻精力疾病的來訪者，心思咨詢師應將其送至精力科醫(yī)師處診治，或許與精力科醫(yī)師展開協作醫(yī)治。但據她了解，一些咨詢師并不能辨認癥狀，有的甚至為了利益將來訪者留在身邊，耽誤了患者醫(yī)治，形成患者自殺等不行拯救的結果。

為了標準價格和次數，在歐美等國家，心思醫(yī)治與咨詢會被歸入穩(wěn)妥付出?！笆召M高了，穩(wěn)妥公司不同意，收費低了，整個咨詢工作無法生計，因此會找到最合理的價格。”喬志宏說，由于有穩(wěn)妥，在國外心思咨詢個人的付費也很少，“一次或許就一二十美元”。

在美國，由于穩(wěn)妥付費講究有用性，因此會對各個門戶作用進行點評。認知行為療法(CBT)因操作流程較固定，易于用科學范式研討，臨床根據最充沛且階段短，成為穩(wěn)妥掩蓋門戶中最干流的辦法。在德國，各門戶的理論、實證研討根據、作用要先后通過德國心思醫(yī)治科學委員會、社會保障委員會的點評，才會被歸入國家健康穩(wěn)妥付出的醫(yī)治項目中，現在，精力剖析和CBT被歸入其間。

張海音介紹說，在國內部分區(qū)域，在醫(yī)院進行心思醫(yī)治或咨詢可享受醫(yī)保。以上海為例，一切醫(yī)療組織都將心思醫(yī)治與咨詢歸入醫(yī)保付出領域，一次醫(yī)治收費100多元，醫(yī)保能夠付出一部分，但現在尚無關于哪一種門戶能夠歸入醫(yī)保付出的點評，也沒有對來訪者運用醫(yī)保付出次數的限制。仇劍崟說，由于醫(yī)療資源有限，關于就診的來訪者，醫(yī)院一般給選用短程醫(yī)治的辦法，假如來訪者想要有更長時刻、深度的體會，往往需求自費挑選社會的心思咨詢組織。

對來訪者而言，承受什么門戶的醫(yī)治與咨詢，要承受多久，常常存在著巨大的信息不對等。“許多咨詢師關于咨詢沒有定一個方案，也不去定時查看方針是否到達，就一向做，假如來訪者有什么貳言，咨詢師會說，下次咱們再評論一次?！绷址颊f，比方，認知行為療法一般十多次就能夠完畢，然后現代一些療法，或許五六次就能看到一些作用。簡略心思對2019年付費來訪者匿名隨機抽樣的數據顯現，約29%來訪者會進行5~20次心思咨詢，23%來訪者進行了20次以上中長程咨詢。

張海音著重說，“咱們不能盼望憑仗咨詢師讓來訪者徹底康復如初，來訪者能夠先把日子過起來，跟著日子履歷、各種感悟堆集，某一天忽然有牽動，會有質的騰躍?！睆埡Ｒ粽f，咨詢師要做到既能了解來訪者，又不過度滿意對方。

肖莉是簡略心思一名實習咨詢師。在她的調查中，許多來訪者承受心思咨詢一兩年，咨詢師并沒有談到什么核心問題，而僅僅供給了一種好的聯系。咨詢師是這個國際上僅有樂意尊重來訪者、跟他說話的人，“有時候并非咨詢多么有用，而是來訪者和咨詢師樹立的聯系自身足以讓來訪者樂意不斷投入”。實際中，還有來訪者因過度依靠咨詢師，或被咨詢師誘導，致使兩邊產生咨訪以外聯系甚至性聯系等打破道德的案例。

現在，中科院心思所、我國心思學會、我國心思衛(wèi)生協會、我國社會意思學會“三會一所”聯合啟動了“心思咨詢師工作水平點評標準研發(fā)”項目，估計標準將在今年夏天出臺。根據這一標準，有或許在未來兩年內展開全國心思咨詢師工作水平點評聯合考試，頒布“三會一所”證書，對心思咨詢師的準入進行標準。我國心思學會正在謀劃推出“心思咨詢師掛號與注冊體系”，將關于現有的150萬取得心思咨詢師資格證書的人員了解，關于有擔任力的咨詢師點評、注冊。

(文中劉倩、林芳、肖莉為化名，參考資料《我的心思醫(yī)治之路》)

《我國新聞周刊》2021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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